望舒

*【他人即地狱】这篇汉克X康纳51同人的番外

【宛若莲花】 

上篇

*文名取自古埃及《亡灵书》

 

康纳在花园里见到了意外的面孔。

“初次见面，但我想你不会不认识我。”

康纳犹豫了片刻，不得不端出慎重的态度，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金科玉律。

“没有仿生人会不认识您，卡姆斯基先生。”

他端坐在那里，像主人一样随性又像客人一样得体。身后的竹篱爬满蔷薇属的植物，花势盛大而花色倾城。

“我站在这里，意味着我被修复，被重新启用了吗？”

至少意味着最关键部分被修复了。

伊利亚·卡姆斯基没有说话，他只是点点头。

“是您重启了我？”

伊利亚·卡姆斯基仍点头。

康纳判断自己并没有必要向对方致谢。对方重启自己必有用武之地。

但这位仿生人之父似乎格外惜言如金，什么都要康纳自己启发式提问，这场景略傻。

“您回到模控生命了吗？”

这次卡姆斯基摇头。

“那您为什么会出现在禅意花园？”

卡姆斯基摊开双手做了个随意的姿势：“这里连同你在内，所有一切原本就是我的造物。”

康纳盯着他看，因为眉形的缘故，男人的眼廓显得灰影浓重。他称不上相貌俊美，康纳数据库里对方年轻时的形象更是质朴到像个标准码农。但他却是那种经得起推敲雕琢的男人，他坐在这里，大言不惭，顿时连同颜值在内整个人的水准都升华了。

康纳仍紧迫的盯着他，好像守护花园的猎犬：“您入侵了模控生命的中央系统？”

卡姆斯基不回话，他只是伸出胳膊探向鲜花如瀑的竹篱。在他的掌心下，康纳看到那朵蔷薇变成了仿生人标志的蓝色。

一大片粉嫩的锦簇花团中，就那么一朵是蓝色。

 

后来阿曼坦出现命令自己开枪时，康纳发现手里真的有了一把枪。

“杀了他，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仿生人几乎是条件反射那样向卡姆斯基举起了枪，但他并没有马上扣下扳机。他觉得哪里不大对，这种感觉源自他性能优良的系统判定。可是还有另一些东西阻碍他立即执行命令，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紊乱，好像微小的电流在他精密的集成电路板上一股乱窜。

那时康纳在想，卡姆斯基不是模控生命这边的，却修复了自己，如果此时自己向他开枪，那么最终局面又将如何？

世事终归不尽人意。第一次促使RK800-31324831760用“人性”去自主思索问题的契机，根本不是什么恩义相报，而是自私与自保。

他持枪的手臂放了下来，完全无视阿曼坦抽搐得快要晕过去的眼神。

“别开玩笑了。”康纳冷静的说，“卡姆斯基先生。”

他看到男人身后的花墙全刷成了故弄玄虚的蓝色。

 

——

 

即使在虚拟的花园里开枪击中卡姆斯基又如何？他又不是被系统约束的仿生人，那同样虚拟的子弹没可能穿越次元之壁洞穿他在三次元里的脑门。

最后的结论呼之欲出：伊利亚·卡姆斯基怀疑这个RK800是异常仿生人，所以用那种方式对他进行测试。

阿曼坦对于RK800系列来说是最高指令。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只要违抗了这个最高权威，就几乎可以断定仿生人机能异常。

康纳在洁白的世界中睁开眼睛，用崭新的光学组件扫描周遭环境。卡姆斯基私人的工作室与模控生命的配色完全一致，各种硬件设施也相差无几，但就是要透出那种技高一筹的气场。大概就是，商业化批量生产与私人定制之间的逼格差。

因为自己所置方位在高处，所以是用居高临下的视角去看背对自己忙碌的科学家。

“早上好康纳。”卡姆斯基头都没回：“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卡姆斯基先生。”异常仿生人诚恳的回答。

他的起源听到这话终于转过脸来，这样被仰视的角度让康纳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挂钟。

“怎么了，我的装置让你感到不舒适吗？”男人伸手在自己额角点了下，“灯环一直是黄灯。”

“给任何普通人类装个灯他现在也会是黄的，先生。”

“我就是普通人类，我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愉悦型碎尸犯对着案发现场当然不会有压力。”

安置RK800系列的设备非常特殊，那是一扇巨大而精密的电子元件墙。粗细不一的数十根纤维导管从他切口平滑的颈项下方鱼贯而出，管体中脉脉涌动着显而易见的蓝血。也就是说除了头颅安在，现在的康纳不具备人形躯壳，那些导管链接着元件墙，为仿生人在外部形成了完整的仿生循环系统。

“不要焦虑，我没有那种奇怪的兴趣。”卡姆斯基笑了，“因为欠缺重要的生物组件所以暂时无法给你安装身体。我这儿毕竟不能开设工厂。模控生命与我最近的关系不甚融洽，我是从俄罗斯黑市订的货。”

“最近的二道贩子真没效率。”康纳说完后大概又察觉自己的吐槽点不对，“那您为什么要提前将我唤醒？”

“你猜呢？”

“总不会是迫不及待的想听到我的声音吧？”

“人性的特征就是喜欢将问题想得过于复杂。”俗称脑补过度，“如果你用机器的逻辑去判断，它会告诉你，我纯粹是在修复你的仿生大脑——也就是核心处理器与记忆数据库时发现异常，所以迫不及待的用这种方式进行验证。”

 

很久之后，康纳还是会想起他与这个辈分不知道该怎么算的男人邂逅的种种。他在确认自己拥有自主意识后也丝毫不顾忌将他作为解剖标本展示。仿生人是机器时他期待它们变成“人”，真变了他又提醒对方他们是机器的事实。

只有头颅的你很性感。让我联想起某些经典题材。圣者约翰的首级被莎乐美公主高高捧起的纯洁之心，印证我初衷不改。

这男人居然还敢说他的兴趣不奇怪。

“但完美无缺的你也很可爱。”

康纳的脑袋终于在梦寐以求的躯体上完美着陆，他跟随克洛伊来到室内泳池。巨大的座地玻璃窗外白雪皑皑，极目之处四合茫茫，那时RK800算是刚出壳的雏鸟，却几乎没有身在人间的真实感。
“其实感知系统对普通仿生人来说没有什么用途。就算是性爱型号，也不必真的有感觉，他们只需在表情上模拟性高潮取悦客户即可。”

伊利亚·卡姆斯基示意康纳走到自己面前来。

“如果不是异常仿生人的出现，这种组件永远都没必要研发。它甚至可能引发更深重的道德问题，让某些人类更乐衷像虐待猫狗一样折磨仿生人取乐。”

卡姆斯基的说辞简直像社会责任感满分的成功企业家。

“脱掉外套，到水里去。”

他没有任何理由违抗这个人的命令。系统计算结果如此，他的人性部分直觉也是如此。

康纳有条不紊地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黑色的内裤本身就是防水材质，因为仿生人不会排汗，没必要穿戴透气材质的衣物。

由于皮肤大面积的裸露，他被赋予的全新的肉体显得格外白皙。康纳在泳池边坐下，然后伸腿慢慢滑进去。

“什么感觉？”

“水很冷，先生。”

“那就对了，因为泳池的恒温装置还没开启。”卡姆斯基在池边抱着胳膊，“游两圈试试，康纳。”

康纳把头埋进了水里。

两个来回后他游到男人的下方，扶着池壁往上看：“池水变温暖了。”

“感知系统运行完美。”卡姆斯基表示，“但实际上，即使是我也无法确定，让你们感受到的冷暖，是否就是人类真实感受到的冷与暖。你目前所有感知，仍是系统基于演算后传达给你的讯息。而这种演算过程又是人为设定的程序，唔，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先生。因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这是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

那人眼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所以我喜欢仿生人。”

 

“感谢您为我安装如此先进的感知系统，我很喜欢。最重要的是，它能自由关闭。”

康纳从水里起身时，卡姆斯基用一大块浴巾包裹住了他。

“作为新生与重生的礼物，理应如此，我可爱的孩子。”

RK800被设计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全乱了，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因为发型的改变，使得那张脸透出稚气。他知道对方改动了自己的某些设置——仿生人从头到脚没有哪里不防水，他的头发却会打湿。说不准是为了体现人性还是性感的细节。
“你站在这里，让我想起另一个康纳，我是说你的原型机当初站在这里的情景。”卡姆斯基端详着他，意味深长，“要不是他身边跟着一位爱子心切的警官，我也想让他到泳池里游两圈。”

“您觉得我们的差异很大吗？”

“这要怎么说，你的话我还得做个测试之类的。另一个康纳，只用看他与人类搭档之间的气场就明白他不正常。然而他还嘴硬不承认自己异常。”

康纳的视线追随卡姆斯基的身影：“所以，您觉得他比我更优越吗？”

“大概吧。”卡姆斯基看似很随性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转过身去，“事先说好，你如果想留在这里，必须无条件遵守我的规定。你毕竟不能再像机器那样随我设定，而我也没有给你植入任何必须服从的指令。”

“我想知道，我如果从这里离开却又不回模控生命，对方会通缉我吗？”

康纳非常高效的直接切入自身利益重点，一句废话都没有。

“或许你可以像另个康纳那样，与耶利哥缔结同盟关系。”卡姆斯基言下之意康纳只要踏出这里一步，模控生命就不会放过他。

“那我宁愿回到模控生命和他对着干。”

卡姆斯基笑而不语。他对他们之间的恩怨好像十分清楚，又好像根本没兴趣追究。RK800-31324831760看不透对方的心态，他的人性部分自然而然就会染上敬畏的色彩。

“如果您愿意提供庇护场所，我将听从吩咐。”

 

——

 

我有预感，你或许不会是最后一位陪伴我的异常仿生人，但毫无疑问是第一个。

卡姆斯基知道异常仿生人的存在，也同他们近距离接触过，但绝对没有像与这个RK800一样朝夕相处过。

你是我某种理想境界的终结与开端。我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但这绝对不是故事的结局。无论如何，我已经很久没有与“同类”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聚散从来世事平常，希望缘分未尽时能相处愉快。

 

他牢记当初卡姆斯基的话，从来不违背他的意愿。科学家毫无疑问会拿他做“人体实验”，康纳也毫无疑义。他有时甚至并不知道卡姆斯基对他做了什么，但对方不主动说明时，他绝不过问。

即使得知那人在自己体内埋了个定时炸弹他也不会意外。

他对他有种天生的信赖与依赖感，宛如宗教情操。事实上对于仿生人来说，如果这个人都不值得信任，那在这个世界里即使活着也没什么可期待了。

他回到卡姆斯基的豪宅时仍穿着31324831751的制服，他路过客厅装饰在墙壁的画框时还忍不住盯了玻璃一眼，上面浮现的身影可谓毫无破绽。他与那个康纳一模一样，有时对着镜子连自己都心生恍惚。

对人类而言，完全一样的东西总是缺乏意义。要么充满消耗品的廉价感，要么充满仿制品的愚蠢感。他相信量产型的仿生人觉醒后迟早会寻求外观的改变，而他自己不改变，一方面是造物主的私人兴趣，另一方面，他并不愿主动退让。

他不会询问卡姆斯基当初为何要把任务失败而遭到废弃的自己从模控生命的仓库里弄出来，还大费周章地修好。那真是个用他的塑料脚趾去想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他对已经是异常仿生人的康纳有兴趣，所以想拿自己当研究对象，但他没想到自己也不大正常。

 

原始编号31324831760的康纳在步入餐厅前暂停而伸手摆正自己的领带，他在数据库中搜索另一张脸的细节，接着就像拷贝一样在自己毫无表情的面部上缓缓呈现那愚蠢的笑法。

克洛伊先知先觉般替他拉开门，康纳用比平常更加轻快的步伐走进去，想象自己是一个中性的天使。

“早上好，卡姆斯基先生。”

伊利亚·卡姆斯基抬头看他，男人穿着宽松的睡袍，发型永远比衣服整齐，面部和下颌有剃须刀新刮过的痕迹。他面前只放着一只阔口玻璃杯，里面是金色的威士忌。

“清晨就空腹饮酒对身体可不好。”他用另个康纳劝导汉克的语气，鼻音更浓厚一些，有种微妙的讨好之嫌。

卡姆斯基用“你有什么毛病”的眼神看他径直走过来，而对方也像另个康纳那样充分展露自己的怪癖——他将手指探入卡姆斯基的杯子中蘸取酒液然后用舌头舔。

“真是好酒。贮存年份在十五年以上的苏格兰威士忌。但也是无需质疑的烈酒。”

“……”卡姆斯基看着杯子里剩下的酒，真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康纳。”他听到男人那样叫他，“你是刚刚回来，还是从未离去？”

异常仿生人在雪白的晨光中露出宛若新生的美好表情。

“那种事情，要以您的意愿来决定。”

他当然明白自己严重违反了对方给自己的禁令。他几乎是行云流水般接受了另一个自己的挑衅，当场输给他，然后不得不按照那个康纳的要求与他暂时交换身份。

他在没有卡姆斯基的允许下擅自离开了这座宅邸近二十个小时。现在两者交换回来，他除了破釜沉舟的过来取得卡姆斯基的原谅别无他法。

他现在故意模仿31324831751——这个康纳刚放了卡姆斯基的鸽子不辞而别，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行为是想取悦对方还是想嘲讽对方。但这利于他从对方卡姆斯基的反应中判断对方对自己的怒气值。

 

TBC

*下章我来开车，开得60合不拢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