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

• 这次真的不是沙雕。

• 虽然磕CP一开始就直接设定他们是恋人关系很方便讨巧，但脑补一下他们是怎么无中生有变成那种关系（或近似那种关系）的过程也很有意思。

• 还是不要问我时间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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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如歌

那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好关系。

没有希惧，没有疑悔。笃定无有逼迫，自由而又不相舍离。

那辆碲银奔驰在转上公路前有意放缓车速，在夜幕中选这么一辆显眼的车当然是有深意的，托尼不是怀疑对方的夜视能力或是自己造装备的水准，但他总忍不住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漆黑的树冠上发出窸窣声，人影掉了下来，落到车顶上却只发出很轻微的震响。同样是可以开启天窗的敞篷跑车，斯塔克先生的这部却有些不同凡响：整个车身上半部结构仿佛溶解了那样，大面积显露出象牙白的座椅。车前盖上蹲着的人影敏捷的翻滚进去，准确无误的落在副驾驶座上。

“别关天窗，我想吹会风。”

“不，”掌握方向盘的男人盯了旁边一眼，“这风吹得我头疼。”

车身的金属结构重新“构筑”，像变戏法那样恢复如初。车里的彼得露出了脑袋，看到少年微微潮红的面颊，托尼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想吹夜风了。

“你别告诉我你发烧了，一晚上都在带病作业。”

“当然不，我只是有点兴奋。我把他们全黏在墙壁上，按照你的要求把武器搜罗成一堆，放在离他们足够远的地方。罪证摆在桌上，非常标准的人赃俱获现场。”

“……”

他骄傲得鼻子都快要变长了。但身边的大人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浅茶色的镜片下是冷淡的侧颜，彼得的笑容尴尬的自匿，他悻悻耸动肩膀。

“我现在能执行更有难度的任务。”

“你以为是刷副本吗？把我交代的做好就不错了。”

“可如果每次都为这么点小事麻烦斯塔克先生你亲自接应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必不好意思，帕克先生。”托尼脸上有点皮笑肉不笑，“那是因为我很明白除了我没人能管得住你。”

车内的气氛尴尬了一小会。彼得双手撑住座位两侧而轻微摆腿的动作足以说明他还是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却被要求穿上蜘蛛侠战衣，在凌晨两点的郊外单枪匹马的对付一群持有杀伤性武器的毒贩。

“我还是很感激斯塔克先生你能信任我。”哪怕你看起来对你自己的决定一点也不高兴，“并最终选择了我。”

托尼好像天生与这种感性时刻气场不和。再好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嘲讽。

“不然能怎么样，我又不能罩你一辈子。”

彼得欲言又止，最后识时务的放弃了。可能改变斯塔克先生意愿的动机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但结果相符就行了。他被赋予使命，接受系统的培训，执行力所能及的任务。在这个过程中托尼给他设定了相当多的条框，只要他敢不听命令擅作主张，托尼会马上将他扫地出门——反正钢铁侠就是这么恐吓的。

“彼得，你如果将我们的存在想象成一个整体，一个体系，它真实的存于这个世界，并已根深蒂固。它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秩序的重要平衡点，我无法想象它一旦瓦解，会对人类社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彼得惯性的抿着下唇听他说话。

“或许我杞人忧天，或许会有其他体系出现取代我们成为新的平衡点。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比它更好的代替品。”

少年怔怔的看着他：“是……是的。”

“所以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体系的继承者。毕竟我尽力将一个，呃，看起来还算好的世界交给你们，但你们如果守不住的话，那又有什么用呢？”

托尼下意识的转头，正对上小孩瞪圆的双眼。那场面挺滑稽的，钢铁侠用力吁出一口气。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枯燥的理论，为时过早了。”

男孩如梦方醒般甩了下头，他磕磕巴巴的朝对方探身过去：“没、没那回事斯塔克先生，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听着呢！”

“再多说一些。”他诚恳的要求。

“不，不想说了。”

再次被打击得茫然不知所踪的少年只能低头望自己脚尖。身边的大人依然是傲慢的斜睨他一眼，在对方看不到的死角，男人在镜片下的眼神垂落一个深邃的弧度。

这当然不算不可为而为之。他只是懊恼自己作为人类能力的极限，它们从未如此触手可及。于是托尼必须把自己想象成一头狮子，一遍遍将自己的小崽子往不至于摔死的悬崖下推，教会它在最恶劣的情形下生存。

他真的不擅长这个。

“恭喜首战大捷，彼得。”值得庆幸的是，说这话时他内心并没有言不由衷感。男孩一下子就把脑袋拧过来了，看着自己的眼神简直闪闪发光，纵然凭他的铁石心肠也难以拒绝。

“做得好，孩子……”

因为被彼得热切的盯视着，所以托尼不得不夸他。这下“恶心感”总算出来了。

——

“他开一辆银色的跑车，那车被改装过，采用纳米技术，酷炫极了和他本人超相配！我在规定的时间里摆平那些毒贩，然后在约定的时间里于约定的地方等候，他开着车经过，我跳下去，一切完美收官。那晚可以套很多电影剧情，我们默契得简直像合作多年的搭档，就是那种……呃，在生死关头可以托付性命的存在！”

内德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我的暑期计划也出来了，我要参加斯塔克工业新的实习项目，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夏令营我是去不了了，但我可以用实习项目这个理由向老师提出减免暑期作业。最后肯定要交实习报告，但也是麻烦斯塔克先生的助理为我胡编滥造一番。因为我总不能在报告上写整个暑假我都忙着和钢铁侠结伴打击罪犯吧？”

彼得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终于察觉了朋友表情的别扭。

“怎么了？”他嘴里塞着食物，含含糊糊的问。

“那个……”内德期期艾艾的说，“最近你谈起托尼·斯塔克时，给我的感觉有点微妙。”

人迹罕至的楼道里少年诧异眨了下眼，他扯起喉咙将食物用力噎下去。

“不不内德，我我我绝对没有向你夸耀的意思！”

“不不彼得，我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好朋友跟着他结巴起来，“我是说你聊起对方来，特别是你和他一起行动的某些细节……那感觉，好像班上女生在回味昨天和暗恋的学长一起放学。”

“……”

彼得张大嘴的模样仿佛可以将手里剩下的汉堡一口气全吞了。

“你说什么？”

如果好朋友不提这茬，少年大概还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享受”他比同龄人酷炫一万倍的暑期作业。

可他被提醒了，堪比拨云见雾的荒谬。其实恋慕的细节他哪里会不懂？在这个年纪，最柔软最多情的季节，对青少年来说除了升学就恨不得只剩下谈恋爱。他们涉及感情本身具备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必为生计奔波，以及尽情挥霍的时光。

说简单点，年轻人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他首当其冲的判定内德在胡说八道，然后因为这个判定而心虚起来。就是内心突然间空洞洞的感觉。那个名字与那个名字所带来的具体画面却又在下一秒充满了他。那男人愠怒，甚至刻薄挑剔的样子都在记忆里充满了魅力。

彼得不免有种大事不妙的恐慌。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种错觉，或者一时迷恋……见鬼，如果是迷恋那不就是恋吗！

托内德与斯塔克先生的福——除了婶婶外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快十点了彼得还没写完作业。这时梅又推门进来催他去洗澡，因为要停水了。如此这般，少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终于合力阻扰他按时完成家庭作业。

彼得从浴室回到房间时，他手机上有了条新讯息。

“后天过来一趟。”

发信者的名字是几个大写字母的缩写，像个密令或暗语。除了男孩本人谁也不知道它们代表谁，毕竟其中有太多可能性。

彼得呆呆的看着那条短讯，脸色居然青黄不接。以前的话，别说是他本人了，就算是他指派的那位助理给自己发了点只字片语都能让少年兴奋半刻钟。

彼得花了十三分钟才给对方回信。发出的瞬间他觉得心境无限接近视死如归。

他回答：好的。

——

彼得是我们基地第一位实习生，大家要和他好好相处。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哪位超英讲过的冷笑话。在记忆中，似乎每一位都笑过。

联盟基地由大型AI管理，这意味着人工成本被压至最低。彼得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机械比人类多，在这里工作的扫地机器人，高科技凝结感的造型都比肩机甲。刚开始的时候彼得兴奋得拍摄了很多照片与视频，但他居然忍得住不与任何人分享，连内德都没给看过。所以娜塔莎说，有些才华是天生的，就彼得这保密工作的严谨性，他应该跟她混才对。

指纹，虹膜与DNA核对。进门的流程堪比科幻大片。“星期五”确认身份后亲切的向彼得问候，他应了一声，然后在过道上小跑起来。他身后还背着他的书包，沉甸得一跳一跳。要不是这地方性质过于特殊，彼得看起来就像是来找家长的员工直系亲属。

他用掌纹刷开了公共休息室的玻璃门，却没有进去，就扒着门往里张望。他和他的书包加起来一大坨，堵在门口真的太显眼了，斯蒂夫在他书包后面撑着门摆了个pose。

“……”

“托尼不在这里。”队长亲切的脸居高临下的微笑，“他在自己的实验室。”

彼得像被抓到了什么现行，草木皆兵般跳开。

“谢、谢谢，我……”

他居然条件反射的想否认他不是来找斯塔克先生的，然而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毫无意义。他又道了一次谢，然后埋着头跑开了。斯蒂夫望着对方一惊一乍的背影，莫名在脸上露出“年轻真好”的超然物外。

托尼的实验室没有门禁。星期五就是他的门禁。彼得对AI说是斯塔克先生让我来的，对方就把门打开了，毫不犹疑的态度超级人性化。

他瞪着实验室的遍地狼藉，心想这领先地球科技水平至少一百年的实验室活像被洗劫过的超市。彼得不是没有见过托尼工作的样子，他应该是没见过对方连续工作72小时的样子。

这东西就像灵感，瞬间即逝。抓住它的感觉好比向流星许愿，唯一区别奇迹会由你亲手实现。彼得无比赞同对方搞科研的态度。这种时候他觉得他们相似到物以类聚，可他们有更多不相似的地方——或许形容为落差更合适一些。彼得的惶恐何尝不是源自这种落差。他暗恋班花时都没觉自己这么“自不量力”过……

“嘿帕克先生。”

托尼懒洋洋的打招呼，凌乱的样子与平日的光鲜判若两人，但丝毫不潦倒。少年的目光追随着对方：他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拼命挥霍自己的才华，犹如在曼哈顿街头一掷千金。他没有办法不去看他，直到男人又打了个堪比毁容的呵欠。

“找我什么事？”

彼得瞪大眼：“是你让我来的。”

托尼也懵住了，片刻后他举起手指在脑壳附近打旋：“抱歉，可能是连轴转的缘故，我现在，有点……有点乱。”

“没关系。”彼得轻声细语，分外体贴，“要不我待会再来，你先休息？”

“那倒不用，我现在精神亢奋得睡不着。在我想起找你什么事之前……星期五都没有提示的？看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绕到沙发前面，伸手将上面的图纸和零件全扫落在地，然后把自己扔上去趴着。沙发的弹性很好，托尼还小小的回弹了一下。

彼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来帮我按几下孩子。要知道我维持那个姿势72小时，脊椎骨有几块都快长弯了。”

彼得又把眼瞪大了：“我……我不会。”

“按摩有什么难的，手劲够大就行，但也不要太大。我指哪你按哪，快来快来！”

“……”

“你放心我真不是特意叫你过来给我做按摩的。我正在努力想找你到底什么事。”

“……”

——

彼得在回忆与这个人所有的肢体接触。

在车上时他看对方靠过来，就受宠若惊的“回抱”过去，结果情形好不尴尬。

第一次来复仇者联盟基地时被他主动搂住夸成了一朵花——其实斯塔克先生也没说什么特别动听的话，彼得纯粹是滤镜太厚。

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实际情况他是连对方的手都没摸过。这跨度未免过大，托尼特意将背心卷到胸口以上，他的腰线一览无余。而他的牛仔裤边缘，正卡在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彼得甚至怀疑他里面没穿内裤！

或者穿着那种低腰的很性感的内裤。

斯塔克先生完全不知情他的内裤正在成为少年遐想的对象。他枕在自己交叠的手腕上，发出的低沉呻吟在彼得耳中也同样微妙无比。

“太棒了，小孩子的手真柔软。”

他又哼唧了几下，用那种连笑声都带磁性的嗓音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身后人聊天 。

“或许我该带你去迈阿密海滩。”

彼得抿住了嘴唇：“带我去那做什么？”

“当然是在沙滩上给我涂防晒油。”

男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这话里荷尔蒙的浓度已然超标。他支起上半身，又开始理所当然的使唤人。

“那里那里，用膝盖顶。”

“什么？”

“骑上来，用膝盖，手掌受力面积不够。”

“……”

彼得本想撑着沙发跨上去，可是沙发比较窄，托尼把它填满了少年无处下手。他忙乱下将双手撑都在了对方光裸的脊背上，体重按上去时，肌肤相亲的热度让彼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这样不大行，又讪讪的将手收回来。最后他是扶着沙发背用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跨上去的。彼得认为他应该用几根蛛丝将自己吊起来，以避免自己的大小腿内侧与那男人的腰部以及臀部产生过多没有必要的接触。

彼得想起两天前他收到托尼短讯后再也睡不着的事情。

他明明已经困了，却无法入睡。闭上眼胸腔里就无比沉闷的锤鼓，身体里流淌着两种血液，苦涩与甘甜。它们以心脏为分界线，四肢百骸间泾渭分明。它们彼此试探时产生的焦灼感，让少年辗转反侧。

后来他做了所有失眠者都会做的事：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网站与社交平台都没什么更新，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百无聊赖下他去看自己拍摄的照片和录制的那些视频。他第一次发现这些内容有三分之二都与托尼·斯塔克有关，里面甚至还有不少偷拍的镜头。

他当初做这种事时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开始看，那股宛如初见的新鲜劲，仿佛那些照片和视频都是别人拍的。刚开始他还微皱眉头表示嫌弃——是嫌弃自己，可到后面就变成抱着手机面露傻笑。因为他能记起每一个镜头，每一帧画面所代表的当时情景。就像某种“蝴蝶效应”，所有记忆碎片纷纷扬扬的铺展开来，它们首尾相衔环环相扣。年轻人目不暇接。

这种沉浸式体验让时间概念都变质了。彼得觉得自己就发呆了五分钟，然而手机时间显示他在这快乐的浸淫里已经耗去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那一瞬间，他知道真的完蛋了。

连轴七十二小时让钢铁侠的反应都略显迟钝。也可能是蜘蛛侠的动作太快了。他在五秒后才意识到背后的重量消失了。彼得人没了，整个儿跑掉了。

——

托尼顶着淡淡的黑眼圈穿梭在基地大楼二层，他遇到的第一个活人是娜塔莎。队长也在她身边，算是一对活人。

托尼直接走过去，相隔还有五步时就张开了嘴。

“你们有没有——”

“彼得他刚才——”

托尼插进外套口袋的双手耸动了下：“太好了我们在说同件事。我先说，看到彼得了吗？”

“从我和斯蒂夫面前跑过去了，叫都叫不住。第一次看到那孩子那样。”

美国队长看着钢铁侠：“出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

“你骂他了？”

“怎么可能！”

斯蒂夫和娜塔莎对视一眼。托尼面色阴霾，整个人毛毛躁躁的。知情的明白他是睡眠不足，不知情的怎么看他都像刚发过脾气。

队长像是“职业病”发作了那样：“或许你该对那孩子耐心一点。”

“我都说没有了！”

娜塔莎用手肘顶了身边队长一下，她在脸上摆出柔和的面色：“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操之过急好吗？”

娜塔莎比较会“对付”自己，这话说得毫无死角。因此本质都是被同伴在“说教”，但托尼没有办法像刚才那样对着女特工吼回去。

“彼得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你的崇拜者，是粉丝啊。”

“粉丝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托尼被年轻人的莫名其妙弄得莫名烦躁，随便揪着句话就穷追猛打，“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粉丝。”

“可彼得不一样。”

托尼都准备抬脚离开现场了，听到这话又瞬间缩了回去。他歪着脑袋看娜塔莎。

“倒是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娜塔莎微笑，微妙的笑：“彼得他是脑残粉。”

“……”这幽默方式真冷。钢铁侠瞬间没脾气了。

——

对偶像感情的变质合情合理而又因地制宜。人类毕竟是视觉动物。我们可以想象钢铁侠如果不那么英俊潇洒，或者干脆再更老一些，那么后面的所有事很可能就不会发生。

彼得的纠结——主要是针对年龄与性别，在他浏览了一晚上钢铁侠粉丝为其组建的几个知名网站后基本烟消云散。太多人爱他，就是那种爱。根本不分男女且许多人与自己同样年轻。

他甚至还点开了几个关于托尼·斯塔克会不会“睡粉”的热门主题，毕竟这位以前是闻名遐迩的花花公子，没什么不可能。内容的尺度令少年不忍直视，却又忍不住不看，最后他抚着额头的模样好像在从指缝偷偷看。

现在的他如果愿意，或许随时都能听到那人的声音，见到他本人，甚至拥有更“亲密”的肢体接触。真正羡煞旁人。然而这些他都放弃了，最后沦落到靠浏览这些来隔靴搔痒的缓解相思之苦。

少年的恋情从来无疾而终，可他也从未如此痛苦过。很久之后彼得才能明白，之前每段暗恋都因为自己的想象充满了代替性，他的口味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款。

但托尼·斯塔克不是。他不具备这种代替性。地球上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再出一个这样的人物。

托尼大概也想象不出自己是以这种方式令少年“成熟”。他曾经懊恼他的责备与打击都不能如愿的事。求之不得的极苦煎熬着，催熟着少年；他回避他的借口有条不紊：打算申请名校的高中生从9年级开始就没有所谓轻松的暑假，大量的荣誉课程与AP课程填满了他的时间，斯塔克先生也挑不出瑕疵。

他在某天下午突然接到了哈皮的电话。

“常规任务，不是硬性指标，老板指示一切以你学业为重。”

这样的话让彼得没法高兴起来。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放弃“蜘蛛侠”这个身份，专心念书做回普通人托尼也绝无异议，搞不好还正中下怀。他无暇分辨这种心态是爱惜自己还是嫌弃自己，但他还没到要为暗恋改变“理念”的程度。

“我接受。”他状似随性的问了一句，“斯塔克先生呢？”

“在洛杉矶。”哈皮简明扼要的回答他。

这表示他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心脏骤然沉没的荒芜到底是失望还是安心，但毫无疑问余韵悠苦。

躲着那人当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看到他的脸就能令彼得痛苦。他再天真也明白这种痛苦的根源。他们不合适，他们没可能，放进哪套衡量体系都一目了然。

他从纽约纽瓦克港回返时接到了哈皮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接应的地点更改了，但哈皮没说原因并很快切出去了。彼得“经手”的对象：毒品、军火，好像还有过象牙走私。托尼现在不会让他去任何人口稠密的区域干活，这当然是在无形中降低难度，彼得不用在自保的同时还要分心去掩护群众撤退。

“我们不是凭对手的强大程度来彰显自身价值。击败了来自地狱的敌人，拯救了地球上一半的人口，生命的价值不是这样度量。你是保护者，不是战地指挥官，击毙的敌军与己方伤亡数量，你决不能变得用冰冷的数字来衡量功过。”

在码头仓库空旷的屋顶上飞跃时听到海面传来的鸣笛声，苍凉悠远，让思绪万端的生者也恍惚起来。海水倒映着城市灯火，煌煌如永远也不可到达的海市蜃楼。一种特别的感伤情绪席卷了少年，他所恋慕的人于物哀之美中无所不在。

彼得加快了奔跑的速度。风语如歌，他希望这样的极速能将他从这个世界的枷锁中挣脱出来。

他在AI的导航下飞快的靠近新的接应地点，在月亮掩进云层时遭遇来自空中的伏击。有惊无险的避过，彼得在屋顶上滚了一圈，仰面时月光正好透出来，偷袭者浮在半空中，彼得看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大概是随堂考试。”

彼得朝对方伸出手腕，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他再用力抖一下，仍然毫无动静。他的蛛网发射器故障了，好比考试忘记带笔。最后他干脆站起来，用最没有防备的姿态傻乎乎的朝对方手舞足蹈。

“嘿我的——”

少年身着战衣的肢体被无形的引力向前拉伸，他手上的发射器像是失灵的彩带喷罐，突然间迸出一大堆黏糊糊的人造蛛网。彼得哀叫了一声，整个人笔直的从屋顶栽落下去。

他双腕缠缚的被悬挂在仓库边缘，就好像被超大口香糖给黏住了般滑稽。彼得哼唧着用力挣动了几下，他真是个天才，把这东西造得极为结实，没两小时他自己都解不开！

托尼一边摘墨镜一边径直朝他走过来。原来“出卷”的不是他本人，伏击彼得的是钢铁侠同款造型的机械Mark。斯塔克先生大概算是“监考”。

——

“你大概会以为考点是临阵应变能力与近身搏斗，然而帕克先生你在遇袭之前就已经被判不及格。我说过什么，只有任务发起者才有权力进行任务计划的变更。哈皮除了向你转达我布置的任务内容不在此间扮演任何角色。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更改回返的路线？”

“可是……他是你的助理，甚至是你的朋友！而且他是通过凯特直接联系我的。”

“那又如何？如果他背叛了我们怎么办，他很可能就直接将你引入埋伏好的圈套。”

“这……”彼得戴着面罩的头晃动了几下，“可能吗？”

“我都被精神控制过，我的装备也可能被黑。就像现在这样。”

“那这么说的话，即使你亲自通知我也有可能是圈套？”

“你要再和我胡搅蛮缠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去。”

对方颐指气使的样子令彼得心悸，被他恐吓都能产生麻痹般的甘甜。他感谢蜘蛛战衣的面罩，不然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脸上的颜色。

“对不起，能放我下来吗？”

“暂时不打算放你下来。”

“为什么，考试不及格还有惩罚机制吗？我不能申请补考吗？”

“不这么吊着你根本没法和你沟通。你跑的太快了，有八条腿，像蜘蛛那样。”

“斯塔克先生……”

托尼把叠好的墨镜插进上衣口袋，摆明了要和对方秋后算账的气势。

“你知道这些天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所有人都认定是我苛待了你才会弄成眼下局面。对你是模板般的好孩子而我是尖酸刻薄的托尼·斯塔克，这肯定都是我的问题——我站第三者视角都觉得这一切合情合理。他们一个个吵着要我来和你说清楚。所以我就来了。”

风声停了一下。

“对不起……”

“我可不是为了听这个才来的。我们速战速决，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避着我？”

“我没有避着你。”

“你再说一遍？”

“……”

“我真该把你吊这里一晚上喂蚊子。”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在晃来晃去的蜘蛛侠面前抱着胳膊歪头。这可真是个无比标准的“拷问”现场。

“听着彼得，你如果只是不想再见到我，这不要太简单。我可以马上从你面前消失，当然也不会再让你去做任何危险的事。天知道这就该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不斯塔克先生！”彼得都激动得在半空中挣扎起来，“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个痛快好吗帕克先生？”

“我……”

“我给你三十秒，不愿说的话以后也不必再说了。”

“斯塔克先生！”少年哀求般的在空中来回晃荡。

“还剩二十四秒。”

“求你别这样！”

“十五秒。”

“那、那个……”

“十秒。”

“我……”

“七秒。”

“我喜欢你。”

“……”

太好了，那男人没再催他。

“我喜欢你，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你没有误会。”

比想象中更加容易。彼得想。因为承认喜欢上这个人本身从来就不是值得羞愧的事。让年轻人难以面对的，是凭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势必得到这个男人最真实的 “回馈”。

假设钢铁侠对少年而言仍只是海报、手办与银幕上的风云骄子，那他对他的每一次公开示爱都将是狂欢。如果彼得足够幸运，还可能会得到对方“宠粉”般的回应。托尼会心无旁骛的告诉他：我也爱你。

“我们不合适。年龄，阅历，社会地位，差距太大了。还有其他很多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世人该如何看待我们，你永远都是公众人物。事实上我明白这件事……对我自身的影响可比对你的影响大多了。你身经百战可谓宠辱不惊？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风浪都没经历过，我将生活在口诛笔伐中，必然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与学业。”

“我当然更适合与我同龄的年轻人。这样无论我们出现在哪都不会引起异样的目光。不必躲躲藏藏不必害怕流言蜚语。我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懂得彼此欣赏，当然我觉得我和你也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地方……但那毕竟还是不大一样。想法不一样，权衡利弊的方式不一样，甚至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不一样——虽然你骂过我‘你连世界都没看过有个屁的世界观’！”

他模仿自己的语气和神态简直惟妙惟肖。斯塔克先生一瞬间居然目瞪口呆。

最后他摊了摊手，在心里难以想象对方在这些天里把这些话都编排了多少遍。

“我没什么好补充的了。”

“呃对了，”那男人又扬起了半边眉毛，“如果在平时的接触中，我说过或者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那我想你大概是真的误会了。”

“……”彼得也不打算告诉他那天在实验室自己突然跑掉是因为自己有了生理反应。因为和他的私密部位有肢体接触，他硬了。

夜晚海面的风声如诉，男孩的头发被吹得乱蓬蓬的，毕竟他没有对面那个大人使用发胶的习惯。那使得他看起来更年轻了。掩去的鬓角，洁白的眼角眉梢，他的风华正茂让男人有点儿于心不忍。

“你当然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其实彼得从未想过这样的心情告白后能从对方那儿得到任何意外的回应。托尼什么都不表示直接放置他都行的。可那人处心积虑的样子，简直浑身都在烦恼该如何合情合理的回绝自己。最好还不伤彼此的和气。

“什么叫更适合我的人？和我一样平庸的人吗？”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

“我以为这样的道理显而易见。动物求偶都只会选择那些最强大、漂亮的对象。”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像斯塔克先生你从来只睡漂亮妞。”

“嘿你简直越说越离谱！”

“适合我的人他们都比不上你！”

“……”

该如何向你描述我眼中拥有你的世界？

那禁忌无人可破。

“如果、如果我们还像以前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大概不会有这么糟糕的想法。可明明是你先去我家招惹我的——是你将两条平行线强行扯在一起！现在的情况我没法不将你和身边的人比较，可那要怎么比？我难道不想喜欢上一个刚好适合我喜欢的人吗？”

他咬牙切齿的撇过了头。

“都怪你。”

——

如果斯塔克先生对于这样一份感情有过震惊，那它的时间也要比彼得想象的更短。

毕竟他被太多人“爱过”。其实被人爱慕又有什么值得如临大敌呢？或许在托尼内心深处他正需要也享受这样的爱。可这份感情如果涉及太多责任与后果，甚至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还是个很重要的人，那他烦恼的程度必然与他重视对方的程度成正比。

这样的逻辑彼得不会不明白。

开车送他回去时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车内安静的气氛却充满了风起云涌感。彼此双方都在酝酿，所以哪怕他们都不说话，却也没觉得多尴尬。

最后车停下时，彼得没有丝毫下车的打算。默契这种东西他们当然有，这种读空气就能明白对方企图的灵犀。所以托尼总觉得这份默契有点误入歧途。

出于礼貌，孩子当然要等大人先开口。

“彼得，我试图放下一切成见来与你公平进行这次对话。”

按部就班的开场白，少年表现出足够的冷漠。

“我想说的是，我从未觉得你配不上我相反我觉得是我与你不太匹配。”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压住了对方欲言又止的脸色，“我相信像你这样的孩子，对我表示所谓喜欢不是只想与我谈情说爱吧？俗称玩玩而已。”

“……”

“然而我们之间的差异性，其实和你想象的不大一样。从最简单的开始，年龄。三十岁的差距对你意味着什么？打破道德的枷锁，无惧世人的眼色。我敢说我如果要再年轻那么一点这些对我真的屁都不算！”

“孩子，三十岁的年龄差意味着……”他居然哑然失笑，“我不得不死在你的前面。”

他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对方震撼的眼神。他不想告诉彼得一路上他曾幻想他如果还年轻，或者稍微再年轻一点，今晚他将以怎样的心情去“享用”少年的倾慕。

“虽然这说法很俗气，但我真没办法承诺永远爱你，生老病死都陪伴你。我垂垂老矣生活不能自理时你却还风华正茂，你能想象吗？”

“我所能想象的就是这些还不算没法解决的问题，要知道你可是——”

“你根本就不敢想象对吗？”

“那、那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我一定不会死在你的前面啊！”

“你在说什么？！”

钢铁侠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那孩子死死的瞪住他：“我可是蜘蛛侠。正在接受你的培训，成为所谓的……体系的继承者？好吧不管那是什么，我以后会面临更多的战斗，它们将越来越凶险，这些难道你也不敢想象吗？”

“等下彼得……”

“作为超英战士，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大概还算是候补生。总之我如果在某次战斗中牺牲了也不算是意外吧？你千万不要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赶紧退出——这些事我不做总得有人去做吧！还是你觉得死的只要不是我就无所谓了吗？”

托尼第一次用那种眼神看他。仿佛能将少年生吞活剥。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如果他是一部AI，现在的情况就是典型的 “信息量过大”。他无法描述那硝烟四起的片段。他为他开辟的，师出有名的战场。到底是谁不等结束就转身离去，将完整的孤寂留给自己。

“你……”托尼似乎还是不可置信，“你当真有这样的觉悟吗？”

那孩子瞪着他的眼神掷地有声，眼眶四周却像充血般微微泛红：“我不该有吗？”

钢铁侠从未怀疑过少年的正义之心。但在他看来，彼得的热忱仍然来自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当然还有，比同龄人更漫长更浓烈的中二情怀。事实上让钢铁侠站年轻的上帝视角去看，他也觉得地球上再挑不出比这个更酷炫的青春期。

大人一直以为自己眼光独到，然而他的自负终究还是使明珠蒙尘。在不经意间他还是将对方变成了自己最希望看到和最不希望看到的样子。那孩子命运的轨迹从未因任何人改变过：他会变得强大，冷静，而悲悯。倾力回护珍视之人，于强敌环绕中亦不屈膝。当灾殃成为力量，暗夜难行的路上，他留给他的一切回忆都将拥有最明冽的光。

接着那些画面都散去了，男人回到了现实。他仍是此间少年，为一份不可能实现的恋情患得患失。他明明委屈、惧怕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却仍有力量构筑所有坚毅沧桑的情怀，与自己微言大义于生死度外。

男人用力将视线抽离而去，他胳膊拍上方向盘时车身发出了嘟嘟的叫声，前后灯都被拍亮了一瞬。他不住的点头，看起来就像是被气得不行。

“OK。”

彼得紧张的望着他。

“OKOK，你赢了，暂时的。”斯塔克先生看起来甚至手足无措，“我答应慎重考虑……你说过的所有话。今晚到此为止好吗？”

男人从未用那种商量到乞愿的语气与自己说过话。于是彼得的眼圈更红了，说话时浓厚的鼻音已经不言而喻。

“对不起……”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何道歉。但年轻人总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他撕开了这个人心脏上最柔软的部分，还顺势撒了一把盐。

“你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我。”托尼说得很诚恳，一如他突然想起的确是自己主动去招揽对方的。他去男孩家里，拉他入伙，请他帮忙，然而态度却傲慢得像施舍。这不合情理。他对年轻人所有的歉疚都在今晚厚积薄发，于是他的语气温柔到谦卑。

“去吧。”

彼得不敢再有犹豫，他几乎是飞快的打开车门跳出去。男人怔怔看对方的背影在空气中凝止，那孩子才跨了三步就再度回头。

“我明天过去基地！”他趴在车窗上这么说，眼神还是潮湿的。

“……”

明明自己不曾做出任何“承诺”，对方的态度却好像已经在趁热打铁的“巩固战果”。

于是托尼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他只是平平无奇的看了对方一眼。男人若有所思到忧愁的样子，是种被征服过的美，少年着魔般凝视他，竟不能移情。

车窗无声的升起来。世界在这一刀两断中变得清晰明朗。

——

时隔多年后他终于明白，对于自己所喜爱的事物，所选择的道路，他需要的不是“忍受”，而是“理解”。

哪怕他选择因此而死。

他甚至懊恼：年轻人为何没有早点出现？在自己全盛之年。然而他也明白，这样一个人在任何时间出现，都为时不晚。

Fin

为何天空总是如此湛蓝

仿佛不曾见过一丝悲伤

总是毫不踌躇的

向明天陨落

生命总是带着残缺而生

有时也需要伤痛去弥补

而我残缺的心幸而有你碰触

与你一起前往的未来

一定满是无垢的坚强

天高云阔风语如歌

曾经梦寐以求的喜悦

人们总有一天能找到

你孩子般的目光始终坚信

我愿与你相伴

陪你穿越冰封的林海

让你的目光在世界的悲叹中

永不迷失方向

——《天高云阔风语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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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其实我17年就站了这对，但那时觉得这CP好像对我而言差点什么导致无法深入，所以一直是路人粉。有新片上映会去刷，微博上看到相关内容也必然跟着起哄的那种。简单来说复联4钢铁侠一战成仁终于让我明白差的是什么，然后就……get到了（我真不是抖M）！

所以怎么说呢，现在磕这个CP我从来没有【XX年入国军】的想法。一切刚刚好，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虽然年上很好磕，但如果放进正剧就不得不面对某些【人间真实】的东西，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见解，俗称解释他们关系的方式，这篇应该就是我的方式。